一切,从学习感受开始。Grow old with me, the best time is yet to be - Robert Browning

2010年3月27日星期六

道歉也可以如此浪漫。


据说,欧美社会十分注重3句《魔术语》(Magic Words)- 既是please、thank you和sorry。我们这里也有,而且更触目人心。

在芸乐,充斥着石器时代的大环境,孩子们最流行的3句《魔术语》不外是:『去死』、『喂』和『不关我的事』。

因为字眼简洁有力,难免引起轩然大波,喧嚣不断的场面彼此起落。吵了又吵,闹分手。

谁都会吵架,吵架一点都不难,难就难在如何收拾拯救倒下的残局。
这也是种情趣。

话说一天,在厨房忙翻天的我放下手上的任务,一阵风赶到孩子面前。『有人又吵架了!』看到我在现场,两位女生一嗓拉二胡的敲响警报声,停顿。

慰问。原来Johnson撞到Lobo的头,Lobo按着伤口(他说是伤口)说很痛,眼泪翻滚。Lobo的好友Yoyo听到好友的哭诉赶到现场,一边安抚着朋友说小事一桩,两眼瞪大瞟着Johnson。

我的天,not again!又是When Johnson met Yoyo!

Johnson的熊猫眼先看着我,再看着每一个人,数秒后才开始解释真相(是他说的)。Yoyo二话不说,一手掩着耳朵拉着Lobo上楼去。好了,两人人影全消,以为过渡期要来了,需要冷静。我叫大家深呼吸赶走邪气。

不料,Yoyo冲下楼梯,食指指着Johnson说:『喂你这害人精去死啦!』

『不关我的事哦,我已经说了很多次,你们没有心要听就不关我的事!』Johnson不甘示弱。

女生们摇头,看来这三个男生都不会是她们未来的心仪对象。其中戴眼镜的Li直言:『还是吴尊好。EQ高。不关我的事』(这话让我想起林志玲)说完就走去一个角落看图书。

Johnson不甘心被说是害人精,冲了上去要寻求一个『合理的解释』。Yoyo哼的一声又带Lobo跑下楼梯,『上面有坏人,很危险!』

无力。(旁观者清的我和另外几个男生互相打眼色,Wai Wai一头正经地问我为何人类(他用『人类』二字)喜欢战争?『所以就是因为这样世界末日咯!』他一会儿又替自己做总结。『道歉不就可以了咯?这样简单都不会,不知道他们去学校学什么东西!』说完就搭Toto和冠杰的背分享道理。)

Johnson向我要张纸,说有『很重要的事』要做。给了。他嚷着Wai Wai『别以为我没有听到,我是死也不会道歉的。』

跑去楼下寒暄,试图平伏一下愤怒的心 - 心想这年代的小孩真难搞。Lobo和Yoyo还是满脸火红。

『喂!给你们的!』听到Johnson从楼上传下来的声音。

一张纸飞机从天而降,直击Lobo胸口。Yoyo赶紧翻开纸飞机,里面露出排排密麻的文字。

『什么来的?什么来的?我们想看!』大伙儿围着他们。Yoyo和Lobo突然嘴边挂笑,然后又一阵风飞去了楼上。

在搞什么东西?不解。孩子们一脸疑惑地望着我。很无辜的眼神,非常无辜。。。细长的眼睛和哀求的眼神看着我。猫哭老鼠,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。我可不上当。

说不出口的道歉,偶尔也挺浪漫。经过千年文化洗礼,东方人依然那么内敛。

『要道歉嘛。』理直气壮的Wai Wai说。

2010年3月25日星期四

谢谢你给我机会教课


个子矮小,应该不过160公分,一头怒发冲冠的尖发,黑发的另一侧面亮着紫蓝色的光泽,左耳穿着十字架耳环,真的很年轻。腼腆。

『几岁了?』我忍不住问了。
『14。』一双眼睛绕着天花板悬挂的原形灯罩,打量着。

还是小孩吗?应该不是。

『哪里人?』
『柔佛,JB。』答得俐落。
『喜欢这份工吗?』我笑着问。
『还。好。』一般年轻人的语气。懒懒的。

欲言又止。楼梯上的修灯员望了望我们,『我和老板已经苦劝,没用。』
『什么!爸妈都说OK的!』年轻的瞪着楼上的。苦笑:
『嗯,我刚辍学。很闷呐。反正爸妈很忙,哥哥也是没有去学校啊。』

专家说人生的黄金学习时刻于0至6岁,脑袋呈现非一般海绵特质的吸收能力,庞然大物俨如蓝鲸任由『黄金学习时刻』的小孩们吞咽一点都不让人咋舌,一举一动都是记忆下的美画。不是吗?当初一窝蜂的宝贝在接生院,在医护人员、父母家属、亲朋好友,在白色巨塔的镁灯下得到世上最好的祝福,他们是最好之中的最好,没人质疑这点。

然而,从前得宠的心灵后来去了哪里?

离开芙蓉几百公里的文德甲,住着一名男生。现在应该是一头金发的大男生吧。
5年前,在芸乐并不存在的一个年代,当时我还是执教补习,店面靠近工业区,时常都有小孩在外嬉戏,追逐,抛石子。某一天,这位男生带着一脸疲惫的样子找上门,请求我恶补他的英文。

点头。后来知道他的家族经营面包厂,在夜市摆摊,从关丹直到柔佛都不曾错过。趁市场有价快快捞钱,他笑着说。记得嘴角弯着小酒窝。声音沙哑。

也是14岁。曾经卖过女人内衣,偶尔自己开玩笑把胸罩盖在身上,挪用路边师奶讨价还价时的语气对我说话,哭笑不得。刚开课他很勤奋,买了两本厚厚的剑桥英语字典,夹在腋下,拖鞋在楼梯下摩擦的『咔嚓』声就知道他已经来到,来时一个小包包,两本字典和鸭舌帽。『I'am sorry。是这样子讲的吗?』他偶尔因为自己的迟自我辩护,也带来了两粒热烘烘的面包。

过了两个星期,小子开始姗姗来迟,甚至翘课。我有点火,飞车扑去他的居住。穿过层层的烘烤炉,地上尽是乌油,爬上了楼梯,打开房门。

原来小子还在熟睡。

漫画书堆得比山还高,A片光碟和游戏卡带散乱一片,电视开着。他昨晚没睡?赶着面包给订户?去了哪儿摆摊口?

把他『喊醒』,揉擦眼皮,眼球的血丝通红,『喂?请问今天还要上课吗?我等下还有下一班呢!』开始有点不可耐烦。

『现在几点?』听到他说这句话我立刻走了出去,即刻下楼启动引擎。只见他一脸狼狈地跑了出来,『Sir Lee请给我点时间,我。。。』这小子昏得连衣服还未穿好。楼下的工人笑翻天。

过了10个月,小子找我喝茶去。他要走了。回去文德甲帮忙叔叔卖衣服。『嗯,你的强项。』他点了头,在胸前比了比貌似胸罩的手势,那天我俩笑得好大声。

临走前,他把一小袋的面包放在我的手上,说:『这是我刚才偷偷拿来的,好吃。』

我们刚离开不久。小子又说:『谢谢你给我机会上课。』

不知将来有没有机会看到他,告诉他不必羡慕可以在芸乐上课的孩子们,因为他和我以前的学生,都是属于芸乐的一份子,是成就芸乐的珍贵因缘。

生活,也不是一样地过。

2010年3月10日星期三

When Yoyo Met Johnson


『多久没提笔写信了?』『很久。』
『有多久?』『不记得了。』
『把信封和邮票统统丢进大海,鱼儿要写信,人类都不想写。我的故事完毕。请拍掌。』

学生个个瞪大眼睛望着我,坐在墙角的女生突然打喷嚏。

全场肃静,呵呵。

三月的主题是『举起你的笔,笔下你的心』- 带领大家走过一趟邮票史之旅,整个月就是写信、寄信和收信。

就那么简单。

孩子们都很乖,个个抓起笔,在单线纸上刀光剑影,笔尖未落(一些)纸张早已破脱,我摇头,给了新的。身旁垫着一头箱子,里面躲着十多年前的我,有儿时的我,少年、青春期、大学和社会新鲜人的我,密紧地藏在信封里。密不透风。

孩子们都读过,甚至我的日记。他们笑笑我的诗,是情诗耶他们说。顺便介绍他们我的友谊诗和赞美天地诗,都在信里。大家都好开心。

有的在纸上行游如水,好像是写信老手;一些皱眉头,抓痒,脑汁绞尽,半个字也熬不来。

我看着Johnson(俊胜)埋头地写,一旁的Yoyo亦是。原来我的学生还可情愿下笔,有点欣慰。突然听见Yoyo咆哮,诉说Johnson不顾及他的感受,偷看了信里的内容。

嗯,我快速地拉Yoyo到外头一角,带着雨点的声音对着墙面说了10分钟。心想Yoyo的气应该没有这么长吧?

怎知情况恶化,Yoyo直冲进课室,举起我的书包,里面有Johnson写过的信,褐色的信封塞着一些秘密。Yoyo势必要知道强生到底在写些什么,像疯牛一样的脸孔整儿人蹲着,握着薄薄的扁纸,眼泪在打滚,像含着螺丝钉的嘴巴不停地恶骂Johnson;Johnson二话没说,一脸专注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Yoyo所说的坏人,10岁的孩子怎会那么淡定?

每个人静静地在等待结果。

Yoyo读了Johnson的信,而Johnson继续地写着另外一封信。

完了,大家想:这次肯定完了!两个好朋友可能会打起架来。。。

一言不发,Yoyo把信和信封还给我。然后笑着骂“我最讨厌这样的内容!”,说着说着,他脸向后面与另一个朋友下棋去了。我和其他的孩子们变成闪闪星光,眨眼互望,不知该给什么样的反应。大家的头上浮上大大的问号: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

原来,信是这样写的:



『把信封和邮票统统都丢进大海,鱼儿要写信,人类都不想写』。